在人间
　　一场并不滂沱的秋雨 至多两场
　　一粒呼唤一粒 一粒紧跟一粒
　　那些脱落的叶片 依次回到枝头
　　他们如此微小 火柴头一般微小
　　尘世之上 刚刚点燃一丝欣慰
　　我们惊讶 称赞 俯下身仔细观察
　　你说 真的比春天还像春天
　　你说 他们一定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你说 突然间心里有暖暖的感觉
　　起风了 树叶给大地披上衣裳
　　我直起身来 搂过你的肩膀
　　亲爱的 苍茫人世只能给你这么多

　　誓 言
　　这一次 你们对着半坡秋蒿誓言
　　屏心挑选 指定最繁茂的一株
　　你们说它的成熟 会携誓言的种子
　　一起落向漫山遍野 生生不息
　　山川为证 你们已有太多誓言
　　誓言你们的青春 爱 和永不分离
　　那些誓言 那些吐自内心的花朵
　　让你们每一次拥抱 都芬芳而温柔
　　你们还有更多的誓言 直到后来
　　后来你们无休止争吵 流泪 绝望
　　悲伤的誓言 如棘刺日夜疯长
　　你们也是两枚棘刺 彼此相刺入里
　　而这一刻 你们再一次十指相扣
　　誓言此刻之前 好的坏的所有誓言
　　不再是誓言 是一场初秋的风
　　你们说 风吹草低就是蒿子点头

　　今夜有雨
　　她说今夜有雨 要你好好打伞
　　语音遥远 温柔 仿佛她朝你近来
　　你会接过伞 手扣手你们并肩行走
　　会把盛放的伞叶 照例侧向她
　　会有雨滴落下 在你左手臂奔跑
　　你耽溺于雨打风荷 你耽溺于臆想
　　久已无雨 久无雨滴撒丫子奔跑
　　生活的足够漫长 如荒漠足够广袤
　　而与生俱来的偏执 是北方和南方
　　相互挣扎 消耗 你们日益焦渴
　　也曾像那只乌鸦 衔来一粒粒石子
　　你们衔来谅解 宽宥 彼此珍惜
　　却如泪水刚刚溢出 即刻又被风吹
　　终于无水可饮 你们不过两只笨鸟
　　而今夜有雨 雨实际已经落下来
　　你也无伞可打 你们相隔一场大雨

　　你们会继续相爱
　　风烟俱净后 大地会埋藏泪水
　　你们还会继续相爱 好好地相爱
　　你们会从远山腹中 搬来干净腐土
　　又在疏朗的早晨 铲进灰色瓦盆
　　你们细细铲 一层一层抟瓷 夯实
　　某人甚至停下 只看你敷好最后一层
　　你们有足够的耐心 足够播植种子
　　足够待她泥土里呼吸沉稳 均匀
　　待她迟迟生出翅膀 蜷曲继而伸展
　　待她铆足劲儿一飞冲天穿破层云
　　你们会掰着指头 数她绿色的米粒
　　它们躲藏 一日三变 个个是精灵
　　会汲来清水 看它们倘佯 嬉闹
　　它们把一枝枝阳光 当丘比特神箭
　　数完后再数 你们惯于重复生活
　　你们有足够耐心 把时光饲养丰腴
　　每一对叶片都丰腴 你们也丰腴
　　大地之上 你们实是最对生的两枚
　　你们合抱月光 天上人间一并温柔
　　你们生息繁衍 嫩绿流淌成河
　　甚至秋天 你们也灿若两拳火焰
　　你们狠狠相爱 用尽毕生所有气力
　　风吹叶落 在另一个世界里
　　你们你侬我侬 却再谁也不识得谁

　　作者单位：徽县地税局江洛分局